杳杳日云夕,郁结谁为开。
单衾自不暖,霜霰已皑皑。
晚岁沦夙志,惊鸿感深哀。
深哀当何为,桃李忽凋摧。
帏帐徒自设,冥寞岂复来。
平生虽恩重,迁去托穷埃。
抱此女曹恨,顾非高世才。
振衣中夜起,河汉尚裴回。
万人遮道,拨不断、争挽房湖逐客。
臣罪既盈应九死,全荷君王矜恻。
况是当年,曾将愚技,十字街头立。
恩波浩荡,孤忠未报涓滴。
世事应若穿杨,一弦不到,前发皆虚的。
自判此生元有分,不管筮违龟食。
靴帽丛中,渔樵席上,无入非吾得。
倚湖一笑,夜深群动皆息。
翠鳌涌出沧溟,影横栈壁迷烟墅。
楼台对起,阑干重凭,山川自古。
梁苑平芜,汴堤疏柳,几番晴雨。
看天低四远,江空万里,登临处、分吴楚。
两岸花飞絮舞。
度春风、满城箫鼓。
英雄暗老,昏潮晓汐,归帆过舻。
淮水东流,塞云北渡,夕阳西去。
正凄凉望极,中原路杳,月来南浦。
何处最难忘。
方豪健,放乐五云乡。
彩笔赋诗,禁池芳草,香鞯调马,辇路垂杨。
绮筵上,扇偎歌黛浅,汗浥舞罗香。
兰烛伴归,绣轮同载,闭花别馆,隔水深坊。
零落少年场。
琴心漫流怨,带眼偷长。
无奈占床燕月,侵鬓吴霜。
念北里音尘,鱼封永断。
便桥烟雨,鹤表相望。
好在后庭桃李,应记刘郎。
两条红粉泪,多少香闺意。
强攀桃李枝,敛愁眉¤
陌上莺啼蝶舞,柳花飞。
柳花飞,愿得郎心,忆家还早归。
自从南浦别,愁见丁香结。
近来情转深,忆鸳衾¤
几度将书托烟雁,泪盈襟。
泪盈襟,礼月求天,愿君知我心。
亭伯负高名,羽仪称上京。
魏珠能烛乘,秦璧许连城。
六月飞将远,三冬学已精。
洛阳推贾谊,江夏贵黄琼。
推演中都术,旋参河尹声。
累迁登御府,移拜践名卿。
庭聚歌钟丽,门罗棨戟荣。
鹦杯飞广席,兽火列前楹。
散诞林园意,殷勤敬爱情。
无容抱衰疾,良宴每招迎。
契得心逾重,言忘道益真。
相勖忠义节,共谈词赋英。
雕虫曾靡弃,白凤已先鸣。
光接神愈骇,音来味不成。
短歌甘自思,鸿藻弥难清。
东里方希润,西河敢窃明。
厚诬空见迫,丧德岂无诚。
端守宫闱地,寒烟朝暮平。
顾才无术浅,怀器识忧盈。
月下对云阙,风前闻夜更。
昌年虽共偶,欢会此难并。
为怜漳浦曲,沉痼有刘桢。
青山澹无姿,白露谁能数。
片片水上云,萧萧沙中雨。
殊俗状巢居,曾台俯风渚。
佳客适万里,沈思情延伫。
挂帆远色外,惊浪满吴楚。
久阴蛟螭出,寇盗复几许。
空山中宵阴,微冷先枕席。
回风起清曙,万象萋已碧。
落落出岫云,浑浑倚天石。
日假何道行,雨含长江白。
连樯荆州船,有士荷矛戟。
南防草镇惨,沾湿赴远役。
群盗下辟山,总戎备强敌。
水深云光廓,鸣橹各有适。
渔艇息悠悠,夷歌负樵客。
留滞一老翁,书时记朝夕。
巩顿首再拜,舍人先生:去秋人还,蒙赐书及所撰先大父墓碑铭。
反复观诵,感与惭并。
夫铭志之著于世,义近于史,而亦有与史异者。
盖史之于善恶,无所不书,而铭者,盖古之人有功德材行志义之美者,惧后世之不知,则必铭而见之。
或纳于庙,或存于墓,一也。
苟其人之恶,则于铭乎何有?此其所以与史异也。
其辞之作,所以使死者无有所憾,生者得致其严。
而善人喜于见传,则勇于自立;恶人无有所纪,则以愧而惧。
至于通材达识,义烈节士,嘉言善状,皆见于篇,则足为后法。
警劝之道,非近乎史,其将安近? 及世之衰,为人之子孙者,一欲褒扬其亲而不本乎理。
故虽恶人,皆务勒铭,以夸后世。
立言者既莫之拒而不为,又以其子孙之所请也,书其恶焉,则人情之所不得,于是乎铭始不实。
后之作铭者,常观其人。
苟托之非人,则书之非公与是,则不足以行世而传后。
故千百年来,公卿大夫至于里巷之士,莫不有铭,而传者盖少。
其故非他,托之非人,书之非公与是故也。
然则孰为其人而能尽公与是欤?非畜道德而能文章者,无以为也。
盖有道德者之于恶人,则不受而铭之,于众人则能辨焉。
而人之行,有情善而迹非,有意奸而外淑,有善恶相悬而不可以实指,有实大于名,有名侈于实。
犹之用人,非畜道德者,恶能辨之不惑,议之不徇?不惑不徇,则公且是矣。
而其辞之不工,则世犹不传,于是又在其文章兼胜焉。
故曰,非畜道德而能文章者无以为也,岂非然哉! 然畜道德而能文章者,虽或并世而有,亦或数十年或一二百年而有之。
其传之难如此,其遇之难又如此。
若先生之道德文章,固所谓数百年而有者也。
先祖之言行卓卓,幸遇而得铭,其公与是,其传世行后无疑也。
而世之学者,每观传记所书古人之事,至其所可感,则往往衋然不知涕之流落也,况其子孙也哉?况巩也哉?其追睎祖德而思所以传之之繇,则知先生推一赐于巩而及其三世。
其感与报,宜若何而图之? 抑又思若巩之浅薄滞拙,而先生进之,先祖之屯蹶否塞以死,而先生显之,则世之魁闳豪杰不世出之士,其谁不愿进于门?潜遁幽抑之士,其谁不有望于世?善谁不为,而恶谁不愧以惧?为人之父祖者,孰不欲教其子孙?为人之子孙者,孰不欲宠荣其父祖?此数美者,一归于先生。
既拜赐之辱,且敢进其所以然。
所谕世族之次,敢不承教而加详焉?愧甚,不宣。
巩再拜。
轼每读《诗》至《鸱枭》,读《书》至《君奭》,常窃悲周公之不遇。
及观《史》,见孔子厄于陈、蔡之间,而弦歌之声不绝,颜渊、仲由之徒相与问答。
夫子曰: “‘匪兕匪虎,率彼旷野’,吾道非邪,吾何为于此?”颜渊曰:“夫子之道至大,故天下莫能容。
虽然,不容何病?不容然后见君子。
”夫子油然而笑曰:“回,使尔多财,吾为尔宰。
”夫天下虽不能容,而其徒自足以相乐如此。
乃今知周公之富贵,有不如夫子之贫贱。
夫以召公之贤,以管、蔡之亲而不知其心,则周公谁与乐其富贵而夫子之所与共贫贱者,皆天下之贤才,则亦足与乐矣! 轼七、八岁时,始知读书,闻今天下有欧阳公者,其为人如古孟轲、韩愈之徒;而又有梅公者,从之游,而与之上下其议论。
其后益壮,始能读其文词,想见其为人,意其飘然脱去世俗之乐,而自乐其乐也。
方学为对偶声律之文,求斗升之禄,自度无以进见于诸公之间。
来京师逾年,未尝窥其门。
今年春,天下之士,群至于礼部,执事与欧阳公实亲试之。
诚不自意,获在第二。
既而闻之,执事爱其文,以为有孟轲之风;而欧阳公亦以其能不为世俗之文也而取,是以在此。
非左右为之先容,非亲旧为之请属,而向之十余年间,闻其名而不得见者,一朝为知己。
退而思之,人不可以苟富贵,亦不可以徒贫贱。
有大贤焉而为其徒,则亦足恃矣。
苟其侥一时之幸,从车骑数十人,使闾巷小民,聚观而赞叹之,亦何以易此乐也。
《传》曰:“不怨天,不尤人。
”盖“优哉游哉,可以卒岁”。
执事名满天下,而位不过五品。
其容色温然而不怒,其文章宽厚敦朴而无怨言,此必有所乐乎斯道也。
轼愿与闻焉。
昔皖南有一农妇,于河边拾薪,微闻禽声,似哀鸣。
熟视之,乃鹜也。
妇就之,见其两翅血迹斑斑,疑其受创也。
妇奉之归,治之旬日,创愈。
临去,频频颔之,似谢。
月余,有鹜数十来农妇园中栖,且日产蛋甚多。
妇不忍市之,即孵,得雏成群。
二年,农妇家小裕焉,盖创鹜之报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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